還未走近,心便已開始敬畏。遠遠望去,那樓閣拔地參天,並非浮華的精巧,而是一種夯土築城般的、來自歷史深處的雄渾與沉默。它不像是一件建築,更像是一座巨大的、鎮守於大地之上的方印,赭石色的主體在蒼穹下呈現出一種歷經淘洗的樸素與厚重。黃河在它身旁流淌,那水色是渾黃的,與樓的基色幾乎融為一體,彷彿這樓就是從黃河裡生長出來的一般,帶着與生俱來的泥土與波濤的基因。沿着台階緩緩而上,每一步都彷彿踏在時間的刻度上。腳下的磚石粗糙而堅實,縫隙里似乎嵌滿了千年的風沙與號子聲。及至頂層,憑欄遠眺,那一瞬間,天地豁然洞開,整個靈魂都被攫住了,竟一時失語。眼前,便是那條傳說中的大河了。它並非想象中那般奔騰咆哮,而是在一種近乎悲壯的寧靜中,緩緩東流。那水色,是獨一無二的“黃河黃”,厚重得如同流動的青銅汁液,在日光下泛着沉鬱的光澤。它不清澈,卻深邃;不迅疾,卻有力。那是一种放棄了喧囂的、專註於奔赴的偉大力量。它彷彿不是水,而是大地的血脈,是這片黃土地液態的魂魄,承載着過於沉重的歷史與記憶,沉默地、固執地,將億萬斗泥沙與故事,一併送往遙遠的東方。風從河上吹來,帶着水汽的涼意與泥土的腥甜,這氣息,是古老的,是《詩經》里“河水洋洋”的氣息,是李白杯中“奔流到海不復回”的氣息。目光隨之延伸,心潮也隨之澎湃。我想象着,這河水裡,有採薇首陽的孤直,有函谷關前的紫氣,有楚漢相爭的烽煙,有李白杜甫的詠嘆。每一個浪花,都可能是一段湮滅的傳奇;每一道波紋,都可能是一句失傳的歌謠。它流過《詩經》的河畔,流過《史記》的卷冊,流過漢唐的雄風,一直流到今天,流到我的眼前。它是一位無言的史官,用最質樸的筆觸,書寫着民族的興衰與榮辱。個人的那一點悲歡,在這亘古的流淌面前,顯得何其渺小,又何其輕盈。而這座黃河樓,正是這偉大敘事最忠實的聆聽者與記錄者。它不像黃鶴樓那般縹緲着仙氣,也不像滕王閣那般縈繞着才情,它的美,是根植於大地的、與生俱來的責任與擔當。它屹立於此,不是為了文人雅士的宴飲酬唱,而是為了與這條河一同呼吸,為了銘記與眺望。它是一根定海神針,鎮住了民族的根脈;它也是一隻望向未來的眼睛,守候着這片土地的黎明與黃昏。夕陽西下,天地間被染成一片蒼茫的橘紅色。河水與天空的界限模糊了,整條黃河彷彿在天上流淌。樓閣的剪影在暮色中愈發顯得巍峨肅穆,像一位沉思的巨人。離去時,回望那漸漸融入夜色的輪廓